中環開了一間JAZZ CLUB,久聞其名,但還未到那裡光顯過,做外匯的黃米高笑說我是爵士樂的運兵,在電話裡他調侃我,「你都唔去幫襯,怪唔得彈JAZZ嘅LlVE HOUSE喺香港開一間執一間!」
被他這樣說真是冤枉,我反駁道:「又唔見怡東嘅DlCKENS BAR執笠,佢開咁耐,我去咁耐,唔好話我唔支持本地樂壇呀!」
其實我以前很多時在蘭桂坊出入,工作、吃飯、娛樂都在那裡,所以要說蘭桂坊的擁護者,我是第一代。近年那裡弄到興盛得來有點名過其實,而且成為遊客重點,連台北人也說要來,看看跟紐約格林連治村有甚麼分別,便實在令人尷尬。如果台北朋友花五分鐘時間看完蘭桂坊之後對你說:「就這樣子嗎!?」你是否還要死硬地解釋。我怕遇到這般情形,所以我也怕去蘭桂坊。在六四之後,一直未見過米高,所以他今次約我HAPPY HOUR在JAZZ CLUB見面,能夠避免見到那些在晚上才出動的「靚人」,我便答應他定的見面的「地點。
米高工作的金融公司是台灣資本,早些時那邊的地下銀行被人擠提,攪到要停止「出金」那麼嚴重,我第一句便問他公司的危機怎麼樣。「乜嘢危機啊!都唔知幾穩陣,我哋公司喺中東第十五號油井而家開始出嘢,啲銀紙流到通處都係,邊度怕人擠提。」
近兩三年,米高都是我的投資顧問和會計主任,甚麼錢都是他替我賺的和虧的,他長年埋首於電腦研究賺錢策略,我則任何工夫都沒有做,平時虧了本只會亂說他研究無力,但他任勞任怨,一直接受批評,而他的信心從未消失其實也是奇蹟。不過基金公司百萬元年薪的經理在這兩年都全無表現,一樣難逃接二連三的劫數,可知米高的研究成績其實也不會落在專家之後。近一年,米高棄股票而轉投外匯,叫我也跟進,一來避過早些時很長很悶的牛皮市以及六四的災難性政冶市,二來也在外匯買賣中有所收穫,幫助我搶回一些失地。
「我手上★住果啲錢,你覺得有乜嘢好做?」我問。
「乜都唔好做,最好都係擺晒喺外國。」米高說。
「我見你仲攞啲錢炒緊喎!」
「我瞓晒身都係雞碎咁多錢,所以仲要賭多幾鋪先至走,你就唔同,財主佬,手上面有一百幾十粒就唔好再玩,都係早啲擺喺外國穩陣啲。」米高的看法顯然悲觀。
「你早排唔係咁諗喎!」我笑他。
「六月四號北京大屠殺我仲未化,不過我而家都真係化。我本PASSPORT到期,走去換,竟然排晒長籠,朝頭早七點鐘去排,都係輪到個籌仔,要排期再去過,真係唔知乜嘢世界。我家姐喺新加坡果便入咗籍,早排佢叫我香港攞紙去試吓申請,果朝早我走去排隊,申請表派晒,幾乎攪到暴動,新加坡咁嘅三等國家,都攪到香港立立亂,你話住喺香港仲有乜前途。」
米高的話令我愈聽愈心寒,不過香港確有些人很努力去恢復香港人的信心。我說:「而家果個R.O.A.D.(路)組織出嚟攪吓,香港應該仲有得玩喎。」
「我而家學曉,呢啲叫做主觀嘅願望。唔係有人攪嘢就可以改變現實。今次有成十幾萬人報名去讀公開進修學院,香港人突然之間咁好學,你話係咪好奇。香港而家真係唔知發生咩事,個個人都變得不可理喻。好多勢估唔到嘅嘢都會發生。」
「你覺得最壞,最惡劣,最估唔到會發生乜嘢?」我有意考驗一下米高分析資科和思考的成績。
「大概兩件事。朝頭早瞓醒覺,見到五星旗,紅綠燈停晒,解放軍企喺馬路中心指揮交道。另一件事,去匯豐銀行提款冇錢攞,浮係收到張1.O.U.」。
「香港會唔會攪到咁大鑊呀!」
「好難講。港督會同行政立法兩局議員開會,五點鐘有決定,第二朝就也都可以變晒。歐美好多文明先進國家都有發生過呢種事。趁香港仲有自由,你有百幾粒身家就快啲轉去外國,無謂再喺香港呢潭死水去混。」
「咁而家外國有邊度係好路數?」
「有大把。我哋公司有路數,美國、歐洲、日本、泰國、菲律賓、南韓、中東度度都有好路數,話咁易就將你啲錢轉晒去外國,……。」
認識黃米高多年,今次突然覺得他變成另一個人,實在不明所以,或者正如他說,世事變化好難講,六四之後,香港人患精神病的人大增,我不知黃米高是否其中一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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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 #1989 #張氏起居注 ]